一碗餛飩麵,一口定江山,斷定美味、對盤與否,此之謂….抽樣調查。
整碗吞了去,才作出結論,謂之普查。
馥婆的容顏與應對,讓我覺得她滿慈眉善目的。顯然破冰之..阿媽冷笑話,算我初初的一份抽樣調查。
什麼?妳覺得我武斷,那是啊?話說,我,是老人家不算疼憐的媳婦的友朋,按理看到一張不受歡迎的臭臉,也不算意外。凍頂烏龍茶禮盒?誰稀罕?拜託!我家堆積如山。【這是馥的老公初初嫌我愛亂帶東西的說辭,害我腦袋上,有成群烏鴉飛過,老人家也可能如是想。】
可基於來者是客,她以禮相待,伸手不打笑臉人,顯然不是廖輝英筆下的惡婆婆,倒類似<娘家>裡的劉秀雯飾演的婆婆,幹練而明理。
可婆媳過招問題,盤根錯節,非得普查不可。但,我有多少時間?就在今晚。或者說務實一點,我有多少能耐!
眼前,我依然假設…婚姻是值得長程持有的績優股,但這是馥要的嗎?還是她一心獲利了結?停損退場?斷尾求生?
婚姻制度最大的奧妙處在,他將曾經相愛,但現下不再相愛的夫妻,綑綁在一起,等待因緣俱足,他們再度相愛。
現在說給馥聽,會不會已經太遲?
「婆婆,妳命好好ㄡ,我現在隨便坐一坐的地毯,大概要五千塊,這兒,大安區的市價每坪55萬以上,好命啦!」我決定跟著感覺走。哀,我對我娘都沒有這麼狗腿。
「沒錯,我家斜對面的鄰居,年前一坪62萬賣掉啦!」老人家一整個開心。
「房子那麼大,打掃起來會不會很辛苦?」這會,我真誠的問。
「嗯,我們有請鐘點女傭來打掃、煮飯,….我眼睛不太方便,有白內障,容易流眼淚…。」
「怎麼不去動手術摘除呢?那妳平日都不看電視劇啊?」
「醫生說,要等它成熟了才要開刀。」
注意到沒有?我說動手術摘除,她說開刀。並沒有順著我的口語說,她是個心中自有定見的資深女人。更顯然的是,馥的老公所謂的眼神失明、焦距對不準是…滹瀧我的,在陳述的誠信度上,我挺馥,但在孝心度上,我的一票投給馥公。【都是好人、可愛的人!】
「那妳平常做什麼消遣?」我追問著我的第二個問題。「妳不愛看電視,就都聽廣播?」
我凝視到前左方有台可樂外型的超炫收音音響,她家家的物件,質感都好贊。這晚,春天後母心,說風不雨的,氣溫兀自驟降。老人家披件上好的紫紅色外套,看得出來材質、設計剪裁都是一等一的。
「嗯,沒錯,中廣長青網,我都鎖定的。…早上,若沒有下雨,會去公園跳土風舞,我有跳舞老公,我都叫她周大姐,她都跳男的,早上,我們還聊起來,現在我們都像獨居老人,沒事就大眼瞪小眼,真發生什麼事,還沒人知道呢!」
很好,終於轉到正題了,我可以打蛇上棍了,繞脖子繞得酸死了。【意味說話拐彎抹角啦!】
「孩子、孫子,有常常回來看妳嗎?」我開始擺明著那壺不開提那壺。
「孩子都這德性,還孫子呢!」老人家看起來整個…翻臉如翻書。「不過,話說回來,他們平安快樂就好。這不就是為人父母最卑微的期望嗎?」
「外面的景氣寒涼,就像今晚的天氣,涼到底的,可孩子們要打拼自己的家庭,難免沒…空請安,有時候,妳可以把妳剛才最真實的感覺,說給她們聽…。」
老人家沉默了,而我言重了,趕緊轉移話題。
「妳命好好啊!這件大衣好美,穿起來更襯托出妳貴婦人的氣質啊!」
「這是我媳婦送我的....」因為開起微笑的花朵,她的臉部線條又轉柔和了。
「是大媳婦嗎?我猜,因為二媳婦..馥,股票賠慘了,這波金融亂世,我們都一樣啦!」
「股票由來都是紙上富貴,看得到用不到,沒有三兩三,不必上梁山。我大媳婦就不玩股票,本本份份的,當個朝九晚六的上班族,她的孩子都念研究所囉!」
嗯,換我緘默了,因為我也被…挨了一巴掌。
【手中的跌到谷底的股票,我非抱她到天荒地老不可嗎?認賠殺出?等同掏空過往所有的努力!這不正是日來我失意的源頭嗎?自己問題一籮筐,還要為別人掏心掏肺的,果真人脈就是錢脈嗎?我…..。】
那個時空,彷彿所有的調味醬送作堆,我理不出頭緒,但洗頭洗一半,我得重新來過。
她有說錯什麼嗎?並沒有啊!她算厚道的,她那沒有出口的是,我家老二啊!婚姻一整個紊亂,還有那個狂愛打手機的胖孫子。老人家心中顯然有一把丈量尺度的標準尺。
再來倒帶一下,先前我們在SoGo碰面後,一路上,馥公與我的互動。
「….那個KTV唱歌女孩是怎麼回事?」都是老友,我毫不含糊單刀直入。
「她是我同事的女友,七年級生,可能比較開通活潑,我能怎樣..,我想亂來,還得看人家肯不肯呢!」
「嗯,算你說上來了,可夜不歸營,總是落人口實..。」
「還不是那天我生日,好心四人歡唱,可馥小鼻子小眼睛的使性子,害大家都不開心,我同事還怪我,…幹什麼要帶她去?」
「等等…有沒搞錯?你同事可以親疏不分,你也傻啦!」
我老實不客氣的見縫插針,也發現依然沒有套出那晚他不歸夜的行蹤,反而深陷到另一方的坑洞裡,想來是有鬼。
「聽說,你想要離婚?」這節骨眼上,我怕誰啊?老實不客氣的環環相扣。
「馥,她這麼說的嗎?我不是這樣說,我是說,妳一直要這樣鬧下去,最後,我會放手,什麼都不管了…。」
「那你現在管到什麼?」
「我每個月的薪水,快十萬,一拆為二,一半進到她的戶頭,還我欠她的債務,還有家用,她現在不肯離婚,我知道是為了錢,是我還有利用價值。」
他露出狐狸尾巴了,他是要離婚的,可他也釐得清戰局==眼前有腎臟病在身的馥,確實需要這架提款機。我不能得罪馥的衣食父母,好女不吃眼前虧,我得見壞…見收。
「那胖兒子手機費嚇嚇叫,又是怎麼回事?」
「有老媽撐腰埋單,他怕什麼?」
「又是馥的錯?」
「….醫生說她不能過勞,我可以體諒,不上班、不煮飯,我都OK,我下班後自己帶便當回家,但總要稍微運動,把自己身體糟蹋成那樣…。」
「嫌她胖,所以,就不碰她?」
「不是這樣的,我們今天最大的問題是,她動不動就叫喚我媽、自己的婆婆為那個壞女人…。」他臉上有悲淒的表情,「她的嘴裡有兩個壞女人,另一個是我同事的那位女友。」
然後,他說起一條珍珠項鍊的故事。
而我彷彿走進了很爛的、很八卦的八點檔連續劇。
我已經年不看連續劇了,因為時間不夠用,因為灑狗血的劇情,因為羶因為煽因為腥,沒有想到,這會卻被迫進駐….。(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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