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帆過盡
春子是學音樂的,家裡有間音樂房,珍藏著自己鍾愛的樂器寶貝,如小提琴、曼陀林、薩克斯風等。在黑色凹凸的隔音棉,她常在直笛的吹奏聲裡,伴隨節拍器滴撘聲中,度過了一個個練習的夜晚。
大一暑假的那年,為了更深化技藝,雙親為春子延聘音樂家教老師,秋秋老師雀屏中選。
首度照面,春子起身相迎,有一絲絲遺憾,帥帥的老師,居然只比她高一點點,不到170呢!
「我是Vincent,今年32歲,是摩羯座的,妳呢?」
春子一陣好笑,這是哪國的問候?第一次印記,就只一個<矬>字!
可春子很快的發現,秋秋老師的才情逼人,功力在所有任教者之上。他可以即興作曲、編曲,讓古典樂有了搖滾的生命,讓音樂有了新的詮釋,一種幽雅、恬靜的生命…春子醉了。
就這樣,他們開始淺淺的溫柔相愛,春子忘了自己的年齡,也不再穿上高跟鞋,但有時她仍禁不住的在想,如果扣去所有的才華,她還會愛他嗎?
「很多學問花了時間,投諸心力,必當有所成就,唯獨藝術不然,它需要天分!」春子想起秋秋老師的話語….
所以若老師沒有才華,自己可能不會愛上他吧?這是春子的小結。
相識第一年,碰到老師過生日,春子獻上有流線造型藝術的腕表,是春子省吃儉用存下1萬多塊的零用錢採購的。春子還相招他的好友群去KTV歡唱。那晚的續攤,幾杯黃湯下肚,輕熟男展現因飲酒而誠實的豪邁?
「我們的行規是,要辦音樂會,才能在這個圈子呼風喚雨,可票房扛得起來嗎?秒殺?天方夜譚吧?」這是A男的嗆聲。
「對啊!妳老師還想弄巡迴演奏,就不提城鄉與偏鄉音樂欣賞的層次不同,票房起起落落吧,他還是個生活小白,連手機簡訊都不會發,就更別提在往返奔馳間,他找得到會場嗎?他找得到停車位嗎?」B男也跟著吐嘈。
「成功之道無他,天時地利與人和,缺一不可,Vincent背後要有位經理人啦!」C男這樣說。
春子在尷尬痛心間,發現秋秋老師居然無力辯解與還擊,只是任人說嘴。
愛情以互惠為前提,這是專家教的。不能提供這樣元素的情人,誰要?所以她與秋秋彼此都不是最佳情人,那麼何必耽擱彼此?愛不是成全願對方幸福?
只一個晚上,她卻歷經了錐心之痛,愛情花神話國夢碎了、凋零了。
沒有等到大學畢業,春子就因為爭取到英國學校的一份獎學金出國深造了。這一去國就是8年,然後再學成又歸國了。媒體吹捧成直笛的美女,辦過幾次演奏會,在圈內小有薄名。
縱然與秋秋老師失聯10年,可因為同一個圈子裡,所以他露出的訊息也從未斷過。他活在臉書與官網上,好友合資的大樂團,在業界已能<喊水會結凍>了。
歲月是一個奇怪的東西,會因著人們的努力而有不同的結果。曾經秋秋友朋酸他的窘局,一樣都沒有發生,在各項專業人才輩出的時空裡,行銷端的管行銷,通路端的管通路,秋秋只管好好享受巡迴演出與創作就好。
當然,聽說他還是生活小白,弄不懂那麼複雜的3C產品的作業環境,手機依然使用那種會撥會接就好,可沒差啦!他有助理有秘書。聽說,未婚的他,已有要好的圈內女友。聽說,這是最新消息….春子沒有話好說,只是滿心祝禱。
一個尋常的秋夜,電子媒體與報端傳來他客死異鄉的風雪中,不及奔赴演出的現場。
「….說來也很巧妙,秋秋老師的那只藝術腕表上,那一刻也停擺了,似乎選擇永遠定格在下午5點零5分。」這是那篇文字報導最後的外電翻譯表述。
春子靜靜的流下淚來,不過就是唯一送出的生日禮物而已,卻可以是愛情的符碼吧?那段情,切割的時空點,是因為麵包,是被動的,當春子可以是麵包時,可以勇敢愛了,可以不再是小女人,可以好好享受愛情,那段蟄伏的愛情又一點一滴的被豢養起來….只是親愛秋秋,人在哪裡?
千帆過盡,時至今日,春子依然是個找尋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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